第十四章 升学

  优秀的牛牛更是厉害，他竟然考取了省重点！

  5月份时，牛牛看到学校通知栏上不起眼的地方贴了张通知，是省重点中学的高中部在招实验班，只要初中三年期中期末所有科目成绩在75分以上的应届初三学生都可报名。他不太明白，这是好事，为什么搞得这么低调，就去问了班主任老师。

  原因很现实，首先，牛牛所在的市重点为了保证高考升学率，不希望初中部的优秀学生考入外校；其次，也是源于去年的惨痛结果。去年是省重点第一年招实验班，因为报名资格起点较低，牛牛学校有好几十人报了名，浩浩荡荡组团去考试，结果却让人大跌眼镜。

  一个月后得到通知，只有一人通过考试被录取，还是一个平时成绩一般的学生。参加了考试的学生也说法不一，好学生说，考题太怪，和平时的考题不一样；一般的学生说考题很难，很多都不会。老师听了，也有点懵。所以，第二年再收到招生通知，他们没有大张旗鼓，只是悄悄贴到通知栏。

  牛牛听后，反倒激起他少年的好奇心和好胜心。反正5月份考试，不影响他的升学考，就报了名。得知考题怪，他也没复习就直接去考试了。考试是在一个礼拜天，张明上班。他和另外几个报名的同学约好，早起在学校汇合，坐公交车去。他们转了两次车才找到学校。

  上午9点到12点，就一场考试，所有科目都在一份考卷里。考题范围很广，一道题就涉及多学科的方方面面。因为和之前考试都不同，牛牛开头有点吃力，后来慢慢适应、渐入佳境，越答越得心应手。尤其是文科题，最后两道大题都是结合材料提出观点。牛牛思索片刻，从实际出发，佐以历史，引经据典，直抒少年人的胸怀。虽然不免幼稚、却一片诚挚、言之有物。中午考完，从考场出来，牛牛里层衣服尽数汗湿，真是累死了。

  之后的日子，牛牛照旧，抓紧一切时间复习，比平时更加勤奋。终于迎来中考，几场考试下来，牛牛自觉发挥不错。6月底，成绩出榜，牛牛考了全校第八。别觉得低，牛牛学校高手如林，他又没有花钱补习，全靠自己。

  几乎同时，省重点也发来录取通知，他被高中实验班录取了。

  省重点的录取通知书是发到牛牛学校的，因为今年报名人数本就很少，他们学校只有牛牛一个考上的。在牛牛还没决定上哪所高中时，他们学校抢先留人。市重点中学有一个惯例：中考前十名的学生，如果报考本校高中部，学校会奖励一笔不菲的奖金。几位校领导立即分工，分头去争取前十里几个还没填报本校的学生。

  当市重点中学的副校长双手紧握张明的手，感谢他培养了一个好儿子时，张明的脑袋还一片混沌。自保卫处事件之后，张明的生活就变得死水无澜，他整个人也如同沉入水底一般麻木窒息，只苟延残喘着一口气，游荡于厂子和家之间。现在像是突然被人捞出水面，除了大口喘气不知该做什么。他吭吭哧哧木然地应着，是学校教得好，是学校教得好，偷眼看牛牛，牛牛微微摇头，他便不再说话。副校长得不到肯定答复，但也不能硬逼，只好先走了。

  送走副校长，张明问儿子到底想上哪个。牛牛低头沉思。张明嗫嚅着，刚才你们校长说要是上你们学校，会给一大笔奖金。牛牛不回答，张明看儿子眉头皱起，赶紧表态：

  “牛牛，不管你上哪个学校，爸都全力支持！”

  “爸，我出去一下。”牛牛撂下一句就出了门。

  他在小河边坐了会儿，然后来到了叶家，叶母看他晚上过来，忙问出什么事了。牛牛赶紧为自己的深夜来访道歉，叶家母女迎他进屋，三人围坐。牛牛说他同时考取了市重点和省重点的高中，母女俩立即表示祝贺。

  牛牛苦笑一下，说出了自己的难以抉择：如果继续上市重点，他将失去一个接触新鲜事物的机会。说实话，他对本校老师的一些做法很反感，上课时有所保留，却在私下怂恿学生参加补习。每次考试后的成绩排名，都是报名补习的引线。

  何况，那次参加考试，他已经被那种新颖的题型吸引，他隐隐觉得省重点的实验班会是完全不同以往的学习体验；可如果上省重点，不仅开销增加，他还将失去一笔不菲的奖金。看得出，他爸还是很在乎的，而且，以他们家现在的生活水平，也确实需要这笔钱。

  叶家母女耐心地听完，叶零露心里感叹，这是真正学霸级别才会有的两难烦恼啊！叶母则欣赏地看着眼前这个少年，缓缓道出了自己的看法。她在教育口干了半辈子，近几年，教育改革不断推进，北京上海等地陆续开设了提前招生的实验班，就是针对死读书的应试教育，他们自主出题自主阅卷，招收培养的都是符合未来发展的新型人才。

  看着睁大眼睛仔细聆听的牛牛，叶母接着说，省重点是去年开设的自主招生实验班。作为业务交流，叶母和同事们曾经去参观过，整体感觉欣欣向荣，编制也宽松民主，如果学生对实验教学感觉无法适应（言情小说网：www.6969xs.cc），也可转入本校普通班，而且实验班开设了计算机课，机房布置现代，人手一台电脑。

  牛牛眼睛晶亮、听得入迷，听得向往。他在电视上和书上看到过计算机，非常感兴趣。

  最后叶母说：

  “牛牛，遵从你的内心吧，不管你的决定是什么，总会有办法的。如果经济上有困难，告诉伯母，伯母可以资助。”

  牛牛心里已经作出决定，他郑重向叶母道谢，告辞回家。

  走在回家的路上，牛牛脚步轻松、内心充实。他决定去上省重点，他当然不会要叶妈妈资助，咪咪一个人就已经给人家添了太多麻烦。

  张明在家坐立难安，牛牛夜深归家，他终于放心。可一听牛牛说要去上省重点，心又悬起。他不由地心疼那笔差点就到手的奖金，但既然这是儿子的决定，就不想它了。省重点离家不近，费用也不会低，他该怎么应付？

  张明辗转一夜，第二天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了单位。他把这事和车间主任说了，打听省重点中学具体在哪儿。主任一听，比他还兴奋：

  “老张，我说过没有，咱牛牛不是一般孩子！真太牛了！”

  “同时考上省重点和市重点！太特么牛了！”

  “而且还有那么大一笔奖金！老张，你家牛牛都能给你挣钱了！”

  张明不由苦笑摇头。

  主任这才想起张明问省重点的事，

  “哎？不对呀！老张，牛牛为啥放着给钱的学校不上，要去上那么远的学校？”

  张明无奈：“不知道，儿子大了不由爹！”

  主任也跟着摇头，过了一会儿说：

  “牛牛不是一般孩子，也许，人家有人家的道理。”

  咪咪已经放暑假，中午张明一个人在食堂吃饭。吃完饭回到车间，主任把人们聚在一起，说了牛牛的事，工友们都说牛牛厉害，从小看着就有出息。还有人鼓起了掌，有人跟着起哄，“让老张请客！该让老张请客！”

  “请个屁客！牛牛没要学校的奖金，去上不给钱的省重点去了。”主任打断他们。

  工友们不吭气了，接着小声议论：

  “咋回事？牛牛咋不要钱？”

  “那孩子是不是念书太多念傻了？”……

  “行了！别瞎咧咧！咱们牛牛是个有志气的孩子！他不占他们学校的便宜，去上花钱的学校，这对国家对集体也是种奉献！”车间主任用他自己的理解诠释了牛牛的选择。

  “牛牛没要奖金，可是老张就难了，咱们好歹帮衬帮衬。”主任说着摘下头上的帽子，翻了个朝上托在手里。

  “咱们呀，就是少抽一盒烟，少嗑一包瓜子的事。”主任边说边挨个走到每个人跟前，工友们纷纷掏钱，不多，一块两块的，少数几个五块的。还有工作服里没装钱的去更衣柜里取了钱，也放进帽子里。

  张明在旁边，感动的说不出话，只一个劲道谢。主任转了一圈，把一帽子钱塞到张明手里，张明紧紧握住主任的手。淳朴而仗义的车间主任和工友们又帮了他一次。

  晚上回到家里，张明把这些钱搁在桌上。牛牛看着一堆零钱纳闷，张明把白天车间的事告诉他，牛牛不说话了。默默地把钱整理好，居然也有不少，他找出一个信封放进去，说：

  “爸，这钱以后得还。”

  “这事不用你操心。就怕你还，人家给的都不多。以后有结婚满月过百天的，我都会还回去。”张明想了想又说，“省重点离咱家可不近，开学以后你咋去？要不我去那儿转转，看看有没有愿意换房子的，要有，咱们再搬家。”

  “不行！”牛牛断然拒绝他爸“孟母三迁”的想法。

  且不说，这次会不会有上次搬家那么幸运。现在他们家在市中心，5月去考试时，牛牛发现省重点中学在市区边儿、去郊区路上。那么偏僻，哪有从市中心往郊区搬家的道理，而且那样一来，他爸上班就更远了。

  “爸，买辆自行车吧，旧的就行，开学我骑车上学。”

  “你会骑？”

  “现在暑假，我可以学嘛。”

  儿子的话就是圣旨，张明很快买了辆不知是几手的旧自行车，发挥他的心灵手巧，把车子的零部件能修的修、不能修的换。链条拿机油擦洗了，再打开前后轱辘查看，内胎还不算旧，有快磨破的地方，自己拿胶皮补了。

  就是这个外观，实在太破太旧，锈得擦不出来，张明也有办法。他去喷漆车间转了一圈，看到工人们正在喷一种标识牌，黄色底子上黑色的英文字母。张明用砂纸把锈迹擦掉，再用报纸把车座车把车轱辘包起来，车子在黑色大喷枪下过一遍就是一层黑色底子，然后又一次用报纸把车子整个包起来，只把想露的地方撕掉，又在黄色大喷枪下过一遍，撕掉报纸，一辆崭新漂亮的自行车出现了！现在谁要再说这车破旧，车子自己都不服气。

  牛牛看到焕然一新的自行车时很惊讶。要不是见过之前的破旧样子，他会以为张明买了辆新车，乍一看，很像刚刚流行起来的山地车，黑黄相间，细看才发现还是普通二六的自行车车架。牛牛开始每天黄昏时分，学骑自行车。